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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帝国的性丑闻
王悦承
日期：
2005-0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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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7
为了三个月的激情，波音全球CEO失去了权力、家庭和声誉……
男主角：哈里·斯通塞弗，68岁，已婚，波音公司全球CEO
女主角：黛布拉·皮博迪，48岁，离异未婚，波音公司华盛顿办事处副总裁
加利福尼亚沙漠的阳光，并不能掩盖黛布拉·皮博迪（Debra Peabody）晶莹诱人的眼睛。黑亮的头发，柔和地衬托出凸起的颧骨和瘦削的下颚，脸上自然流露着迷人的微笑。
68岁的哈里·斯通塞弗（Harry Stonecipher）在今年1月邂逅了她，他捕捉到了她的眼神、品尝到了她的笑容，并且迅速地跟她在两个月后闹出了性丑闻。
这并不是肥皂剧，它的确发生在真实的美国企业界。已婚的斯通塞弗是波音公司全球CEO，48岁离异未婚的皮博迪是斯通塞弗的下属，她在波音华盛顿办事处担任行政副总裁。3月7日，斯通塞弗因为性丑闻丢掉了年薪110万美元的饭碗，性丑闻的依据是他写给这位女下属的电子邮件。波音是全球最大的飞机制造商，2004财年销售收入为524.57亿美元。
就像波音飞机翱翔在世界各地一样，男主角斯通塞弗对妻子的不轨行径，也飞快地占据了全球知名媒体的重要版面。没过几天，女主角皮博迪的名字和照片，也开始频繁出现在报纸、电视和互联网上。
斯通塞弗似乎比较冤，至少跟惠普CEO菲奥莉娜和索尼CEO出井伸之相比是如此。菲奥莉娜在20个季度中，有7个季度不能实现预期业绩，结果被惠普董事会炒了鱿鱼；出井伸之在2003年口出狂言，说2006财年的营运利润将达到10%，但是2004财年（截至2005年3月31日）的营运利润预计仅有微薄的1.5%，结果其位置被美国人霍华德·施均格取代。后者是日本索尼公司59年历史以来第一位外国掌门人。
相比之下，斯通塞弗却创造了骄人的业绩。在他担任CEO的近15个月里，波音公司的股票价格上涨了53%，远远超出了同期标准普尔指数14.5%的增长率，以及标准普尔航空&国防指数，后者下挫了31%。只可惜强劲的业绩，依然不能挽救斯通塞弗被迫辞职的命运。
祸不单行，斯通塞弗这回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在性丑闻被曝光几天后，刚刚跟他过完50周年结婚纪念日的妻子，向法院递交了离婚申请书，要求获得公平合理的收入和财产。另据《纽约邮报》称，为了3个月的激情，斯通塞弗失去的股票奖励总额高达3800万美元。
丑闻如何被曝光的？
如果15个月之前，斯通塞弗没有重新出山，那么他将拥有一个卓越的职业生涯，成为航空领域里备受尊敬的业界元老。但是现在，他的职业生涯就这么不光彩地被毁掉了，他将因为这桩丑事而屡屡被后人提起。
三年之前，斯通塞弗已经从波音公司副董事长和总裁的职务上，光荣退休。但是随后发生的几起公司道德丑闻，促使波音董事会请他再度出山，帮助恢复公司信誉。这些道德丑闻包括非法雇用前五角大楼官员达琳·德鲁扬，以及滥用来自死对头洛克希德-马丁公司的专有文件，以赢得一份军事卫星发生合同。波音公司前董事长兼CEO菲利浦·康迪特被迫于2003年12月辞职。
重返波音公司以后，斯通塞弗极力推行严格的道德规范。他制定了一项政策，要求公司所有员工不论职位高低，每年都必须签署一份行为守则。作为公司元老，斯通塞弗用自己的身份向投资者和公司管理层等保证，他在恢复公司信誉方面是动真格的，即使会有更多尴尬的指控以及更多公司员工的不当行为被曝光。
在斯通塞弗强硬的领导下，波音逐渐摆脱了这些道德丑闻的阴影，与五角大楼的关系渐渐好转，并且重新获得了竞购军方合同的资格。在商用飞机子公司方面，其与宿敌空中客车公司在新型喷气式飞机订单上的争夺，也刚开始取得一些胜利。投资者和公司管理层，都给斯通塞弗竖起大拇指。
但是，一封寄给波音董事会成员和道德事务领导人的匿名信，把斯通塞弗推上了“刑场”。该匿名信中指出：斯通塞弗与一名女管理人员有染，并且提供了一封相关的电子邮件为证据。
收到匿名信后，波音非执行董事长卢·普拉特马上找到斯通塞弗。斯通塞弗毫无掩饰，他承认了自己与皮博迪的关系。之后，普拉特与董事会要求斯通塞弗辞职。
“并不是因为他染上了桃色事件这个事实。桃色事件本身，并不违反我们的行为守则。但是随着事件调查的深入，他的判断力引起了人们的质疑。”普拉特在召开新闻发布时说，“他曾经是行为守则最坚定的支持者。他划分了一条鲜明的界线，阐明即使是细微的违反行为，也不会被容忍。现在我们认为，他存在违反行为。”
“董事会认为，这一事件使斯通塞弗的形象大打折扣，并将损害到他领导公司的能力。”普拉特说，“他的辞职与公司的运营或者财务状况一点关系都没有，目前公司的运营和财务状况良好。但是作为CEO，他必须在职业和个人行为方面做出典范，董事会认为在当前状况下，这（让他辞职）是正确的和必要的决定。”
据相关人士称，波音董事会担心的是，一旦斯通塞弗和皮博迪互通的电子邮件被公开，波音公司的形象将会蒙羞。让人生疑的是，人们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些电子邮件的具体内容是什么，更不知道这些内容会在何种程度上造成对波音公司的影响。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斯通塞弗的性丑闻之所以会被曝光，源于他一手设立的道德问题报告体制。“我们制定了——见鬼，我制定了——比较高的标准。”斯通塞弗接受采访时说，“我违背了自己设立的标准。我使用了糟糕的判断力。”
为了取悦大客户？
但是，相当多内部人士认为，如果不是因为波音所处的敏感位置，斯通塞弗并不至于被摘掉乌纱帽。在最近几年里，波音对国防合同的依赖性不断增加，因为在民用飞机领域，其相当一部分市场份额被空中客车公司抢去。斯通塞弗之所以要极力恢复公司声誉，就是在为早日重获竞购军方合同做准备。斯通塞弗的婚外情，与波音重建公司道德声誉以博取军方信任的策略是矛盾的，他的被迫辞职也成为了必然。
美国空军声称，斯通塞弗的辞职是波音公司的内部事件，空军不会因此而取消波音竞标未来火箭发射项目的资格。
“波音跟它的主要客户（政府）在公司道德上，存在严重的问题。（对于这样一位CEO）他怎么能够站到员工前面说重建道德是公司的首要任务？现在人们所看到的，是一个不能担当这个角色的CEO。”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知情人士说。
“我敢打赌，导致斯通塞弗下台的真正原因，是波音担心它会因为这桩丑闻而失去五角大楼的信任，从而得不到它想要的国防合同。”一位公司内部人士透露说，“洛克希德-马丁公司的游说者，很可能会为这个丑闻而拍掌称好。”
有专家称，因为这样的性丑闻而被辞去职务，在美国企业历史上是极为罕见甚或前所未有的。这似乎说明，以前对待类似性丑闻的宽松态度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比如说1991年花旗银行老板约翰·里德。他被认定与花旗银行商务飞机上的乘务员有染，但是其职位却丝毫不受影响。
“如果他（斯通塞弗）是空中客车公司的高层，没准法国人还会（因为他业绩突出）给他加薪呢。”美国一家媒体的社论说。
波士顿一家专注于工作场所法律的律师拉塞尔·科恩说，波音公司所做的，只不过是延续了对美国前总统克林顿的弹劾案。“对于个人的性丑闻和婚外情，人们的忍耐程度将越来越小，尤其是在工作场所。”他说，“对于一家公司来说，高层管理者尤其是CEO跟下属发生性丑闻，怎么说都不会对公司有利。”
“这种跟同事发生的婚外情会比人们想象中的多吗？有可能。这个星期会有很多人突然警醒吗？是的，大有可能。”一家高层管理者猎头公司Christian & Timbers的副董事长史蒂芬·梅达说，“董事会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撒手不管了。他们再也经受不起丧失可信度的风险了。他们再也经受不起公众的严厉谴责了。他们再也经受不起个人职业生涯的毁灭了。”
有许多人则认为，婚外情并不是斯通塞弗辞职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他在谈情说爱时，使用了公司的电子邮件系统。
在美国，监控员工邮件已经成为企业的常用管理手段之一。美国管理协会最近对840家公司的调查显示，有60%的公司说他们安装了某种软件以监控员工的邮件收发。在2001年时，相应的比例只有47%。
对于任何员工来说，他们都要从斯通塞弗那里吸取教训，因为公司的电子邮件并不是私人的。“人们需要形成习惯，他们的工作邮件只能用于工作。”一家名叫Electronic Frontier Foundation的非营利组织的律师凯文·班克斯顿说。
办公室恋情将降温？
斯通塞弗的案例之所以会震惊美国商界，在于它引发了一场激烈的讨论，主题是关于公司究竟有多大权力干涉高层管理者的私人道德。以往美国企业高层管理者的性丑闻也会成为国际新闻，但通常情况下，人们都会把他们当笑话来看。大多数时候，他们成为了美国《纽约客》的漫话人物，又或者是深夜电视节目的兴奋点。
但是，斯通塞弗的被迫下台，可能意味着过去仅作为谈资的办公室恋情，将受到新的调查和质疑。
事实上，企业内部恋情并不罕见。据英国克兰菲尔德管理学院教授安德鲁·卡卡巴德塞说，在去年对300名经理人进行的调查中，有将近三分之一的人承认跟同事有过“浪漫的关系”。有一项调查则显示，有四分之一的长期恋情都始于工作。
另外一项调查结果说，有40%的公司高层人员承认他们曾经与同事有染，其中有一半是在一方已婚状态下发生的。有不少的老板都与他的助手结婚，并且过上了幸福到老的婚姻生活。波音过去也接受这一点：康迪特的第四任妻子，在婚前就是他的同事。
美国管理协会2003年对办公室恋情的调查显示，有67%的受访者说他们允许办公室约会——其中有差不多30%的人说，他们自己就是这么做的。
但是工作场所专家和人力资源专家则认为，实际的允许程度要比上述数字低得多。在美国人力资源管理协会（SHRM）的最新调查中，有81%的人力资源专家认为工作场所的恋情是很危险的，因为这很有可能会导致组织内部的冲突。其中74%的人说，这可能会产生法律上的可信度问题。
名叫CEO Perspective的管理顾问公司创始人迪·索德认为，斯通塞弗的案例是很特殊的，它不应该被看成是美国企业新道德价值观的例子。波音跟美国国防系统的联系非常紧密，是一个类似于政府机构的实体，她说，“如果这件事情发生在另外一家公司，我想我们根本就不会考虑那么多。”
另外一些人则指出，斯通塞弗丢了工作并且被公开羞辱，原因只不过是做了一件很可能在每一个美国董事会里都会发生的事情。
一名资深的美国执行官说：“当我听到这个消息以后，我一顿狂笑。我们都疯了吗？我敢打赌，如果斯通塞弗让曾经有过办公室恋情的董事会成员站起来，最后将没有几个人还能坐着。”
然而，事实却是，美国企业生活的确产生了道德价值观的变化，尤其是在安然事件中发生了性丑闻与大宗盗窃罪相纠缠的事件以后。
在硅谷，很多公司都对办公室恋情设定了严格的规定。其中一些，比如说思科系统公司，并不鼓励那些可能“导致义务、责任和利益冲突”的员工恋情。英特尔公司的道德规范中说，经理被禁止与他直接或间接管理的员工发生恋情或者性关系。甲骨文和惠普没有关于办公室恋情的限制规定。甲骨文的说法是，希望经理在跟下属发生恋情时，能够让公司知道。
“办公室爱情与办公室性丑闻是明显不同的。”迪·索德说，如果两人都是单身，那么这种恋情最终可能会变成婚姻，这可以称之为爱情。但如果至少有一人是已婚的——就像斯通塞弗那样——那就是性丑闻。
“一个案例，并不代表一个趋势。”埃伦·布雷沃说，她是9to5职业妇女全国协会的前任执行董事。“在大多数案例里，CEO都能够免受处罚。”
但是至少，斯通塞弗不幸的经历，将使很多公司对相关方面进行一个自我重检。因为与以往任何时候相比，现在的男人和女人都要更长时间、更努力、更紧密地一起工作。
文中提语：美国总统克林顿与莱温斯基几年前的不轨，已逐渐淡出人们耳目；然而，波音全球CEO斯通塞弗和皮博迪始于今年1月的性丑闻，却又一次震惊了全美国。不过，这一次是在企业界，而不是在政治界。随之而来的，是关于道德、爱情和隐私权的激烈争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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