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我的城市”
法国人杜麦克上世纪80年代一到上海,就觉得自己和这座城市有似曾相识的感觉,看到那些房子就觉得在哪里见过似的,格局和装潢都很熟悉:“这就是我的城市。”现为罗德公关公司中国区董事长兼总经理杜麦克对自己说。
在那段一见钟情的日子里,他最爱对别人说的话就是:“我的前世一定是上海的建筑师。”其实,杜麦克并不信佛,他觉得好好地过完这辈子就行了,但是要活得最好。这位不远万里而来的混血完美主义者到现在还无法解释为什么有那种感觉。
那时,冥冥之中,他知道自己一定要住一栋老房子,跑遍了上海滩几乎所有的中介公司。当时有规定,老房子不能卖给外国人,中介领着他看的都是新盖的高楼大厦。杜坚持要看老房子,宁愿租都成。找了一个月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中介带他看一座“非常难看”的旧房,一看他就要买,但是不巧,那栋房子已经被买走了。
失望之余,他发现还是有希望找到老房子的,之后倒是找到了中意的一栋,但是价格太高。一个中介得知他痴迷老房子,跑来对他说,我可能有你要买的老房子,就带他去看。虽然那房子当时看上去可能相貌平平,但杜看它的第一眼,觉得那就是他要的房子,立即拍板,租了下来,一租就是七年,七年后政策改变了,杜第一批就去把这房买了下来。
改动越少越好
杜的执著不寻常:“没准这房子就是我设计的呢?”那是建国西路上的懿园,因为有数十幢西班牙和英国式的里弄建筑,是上海的市级建筑保护单位。这是一栋有着自己灵魂的房子,杜觉得改动越少越好。三层楼,底下两层几乎没有做任何手脚,只是动了一下厨房和卫生间,加了一个中央暖气,因为上海冬天很冷。三层改动较大,几乎打掉以前所有的东西,做了一个阁楼,弄成了四层楼,在阁楼上可以看到蔚蓝的天空。还安了太阳能,整栋楼变得舒适和环保。
所有改动都坚持一个原则,就是要保持房子的旧风格。房门上的一张“五好家庭”小条子,二楼房间里白底蓝花的墙纸是原来就有的,天花板的高度,入口处和楼梯都依然代表着过去的时代。厨房里还在使用的一个老式煤气灶,英国造的,“我想它是上世纪30年代后期制造的,被这个房子里的好几代人使用过,质量非常好,连着煤气灶有七个管道出口,这说明‘文革’时有七户人家合住在这里,每一家都有自己的煤气表。”
作为在异国创业的人,杜麦克看人和看家一样,要找到他的潜力,最大限度地发挥出来。一个头目的作用就是如何最大限度地挖掘这种潜力。没有一个人是没有价值的,对员工也是改动越少越好。古人讲君子成人之美,杜是一位法式君子,懂建筑之余,还懂点儿哲学。
全球罗德就是大别墅
有参观者说,他的家更像一个微型的老上海历史博物馆,家具更像是文物,房间里到处摆满了他四处收集来的有关老上海的东西,墙上是20世纪30年代的月份牌,唱机里放的是周璇的歌曲。他最喜欢的一件陈列品就是旧梳妆台。当时,他在出租车上,看到一个上海男人正在弄堂口往外扔,他立即停车去看,那个男人觉得遇到老外了,可以赚一笔,就说我要卖,问他多少钱,他想了半天,说要100块。杜答应了,问能否送到他家,男人说,那要再加50元。尽管价钱不高,但却是杜的最爱。非常漂亮,造型非常上海,不是红木,但很结实:“这其实是一种缘分。”
缘分都是美的,需要装点。杜麦克钟爱玫瑰,桌上会放着大把的黄色玫瑰,屋子角落里铁制烛台上烛光闪耀的也是温暖的黄色。从天花板上悬垂下来八盏他自制的灯,杜麦克用毛边纸糊成圆桶状的灯罩,罩在普通的20只灯泡外面,透射怀旧的气息,美不胜收。
来家里的朋友们都说:“你家里的风水真好。”杜觉得这样的好风水,是自自然然具备的,并不刻意:“有时候人的本能比技巧更好。”
杜看到,好的房子都是一个浑然一体的整体,不能偏废哪一部分,公关也是一个集体的活,全球罗德就是一个大别墅,各成员互相附丽,互相补充。
用脚书写“双城记”
之所以痴迷旧上海的文化底蕴,可能和出生地有关。杜麦克来自法国巴黎附近的一个小镇,距离像北京的密云,《悲惨世界》里的很多故事都发生在那里,极富文化的根源。杜麦克在巴黎生活了16年。杜觉得自己像其他巴黎人一样,热爱巴黎,以自我为中心的同时又国际化。
他确实胸怀天下,很小时,房间里就贴着世界地图,总是趴在一本厚厚的地图册上看各个国家,幻想着自己如何东游西逛。那个时候,小杜第一次看到了中国,中国的版图是涂成粉色的。14岁的时候就徒步走到希腊,16岁到美国,花了两个半月的时间走遍美国。从18岁开始每年用一半的时间来周游列国,墨西哥、秘鲁、委内瑞拉……有点儿马可·波罗的影子,恰好杜的母亲来自西西里,有意大利的血统。
奇怪的是,小时候看地图看到澳大利亚他想去,看到中国却没有欲望要去。来中国是个巧合,因为他的哥哥在北京开了最早的一家公关公司,那是1984年,当时只是来参加开业庆典,做完就回去。结果一拖就是一年,一年后干脆就回去处理了法国的房子,来华工作。开始在北京和香港来回跑,用脚书写“双城记”,最后索性就在两地的中间上海长住了,这一住就20年,比在法国生活的时间还长。
把自己当成上海男人
上海每天都在刺激着杜麦克的神经,新鲜的东西是那么地有吸引力。今天的上海和原先大不相同,杜也荣幸参与了这些变化。他的背景并没有使他遇到什么大的问题,一路顺风顺水,因为从小四处旅游教会了他如何与不同的人打交道。当然,和上海人谈生意跟北京人、广州人谈有些不同,最好的做法就是改变自己去适应各地不同的人。根据杜的经验,在北京,做成事要有文化品味;在上海,要谈市井市民的话题。“游刃有余的感觉真好。”
杜麦克一直和哥哥一起做公关,两人个性不同。当得知他的哥哥被有些人称为中国的公关之父时,他满脸兴奋:“那我就是中国公关的叔叔。”做叔叔的成本可不小,原来的很多巴黎朋友觉得他不是一个真正的法国人了,且不说没有共同的话题,就连行为举止和看事物的角度都不一样了。在巴黎,如果有人问起他的籍贯,他会说:“我吗?75%来自意大利。”但亏得是,在罗马,也没有人觉得他是意大利人。其实,杜觉得,自己和意大利的联系仅仅在于他的祖母来自意大利而已,他是说法语长大的,尽管说话必有西西里人有力的手势。
杜已经把上海当成了自己的家,把自己当成上海男人,而且要改变外地人对上海男人的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