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琼斯和《华尔街日报》:生于1882年,卒于2007年7月31日”——《旧金山湾卫报》(San Francisco Bay Guardian)的创办人和出版人Bruce B. Brugmann在他的博客中如此写道。
对很多《华尔街日报》的工作人员来说,报纸历史上最悲伤的标题莫过于8月1日的头条:《默多克成功竞购道琼斯》。《华尔街日报》是道琼斯公司最主要的资产。一位《华尔街日报》的老员工告诉《纽约时报》记者:“这是件令人伤心的事,我们醒来了,站在一堆报纸旁边,喝着烈酒。”
是谁卖掉了道琼斯?
与道琼斯以及《华尔街日报》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相比,他的主要所有者班克罗夫特(Bancroft)家族却没多少人知道。今年5月初,默多克在给道琼斯公司董事会和班克罗夫特家族的信中提出要收购道琼斯公司。默多克的一纸收购要约将班克罗夫特家族从幕后推到了前台。
涣散的家族
班克罗夫特家族对于道琼斯公司的日常运营很少干预,只是从道琼斯公司每年得到大量的分红。
班克罗夫特家族的壮大始自1902年。那年,波士顿的报人Clarence W. Barron购买了道琼斯公司。后来他将公司的控制权交给了自己的养女Jane Barron,而Jane Barron的丈夫是Hugh Bancroft。道琼斯公司从此就改姓了班克罗夫特。
班克罗夫特家族最主要的财富来自于道琼斯公司的股票,家族拥有1/4的A股以及82%拥有投票权的B股。折算下来,班克罗夫特家族拥有道琼斯25%的资产以及高达64%的投票权。但是和控制《纽约时报》的苏兹伯格家族以及《华盛顿邮报》的格雷厄姆家族不同,班克罗夫特家族对于道琼斯公司的日常运营很少干预,道琼斯公司董事会共有16位成员,其中只有3位家族成员。
“二战”后,家族就开始委托波士顿的Hemenway & Barnes律师事务所代理家族对外事务。班克罗夫特家族也没有一个家族委员会,只是每年由Hemenway & Barnes公司负责人主持召开一个家族论坛,所有满18岁的家族成员都会受到邀请。通常家族的重要决定都是在这个论坛上作出的。每个季度,班氏家族成员还会到Hemenway & Barnes公司来对他们的投资作出评价。
目前,班克罗夫特家族已经传承到了第6代,在全国范围内有30多位成年成员。他们的职业五花八门,有作家、投资银行家、马术运动员、慈善家等。
当班克罗夫特家族聚在一起讨论默多克的报价时,实际上在座的很少是姓班克罗夫特的。100多年来,家族的对外联姻让这个家族的人心不断涣散。自从1982年Jessie Bancroft Cox去世后,家族就没有了一个明确的核心领导。
卖掉道琼斯
他们发现,如果不被收购,即使在中长期内,他们不太可能让公司的股票涨到默多克的报价。
道琼斯公司董事会7月17日晚批准了新闻集团对道琼斯公司的收购计划,只待控制道琼斯公司大多数股份的班克罗夫特家族表态。
詹姆斯·奥特维(James Ottaway)曾在道琼斯管理层任职33年,去年刚作为公司董事退休。他在7月22日出版的英国《金融时报》上撰稿称:“我希望班克罗夫特家族周一在波士顿开会时,会投票反对将道琼斯出售给新闻集团的协议。”
不过结果让他失望。对班克罗夫特家族而言,在周围的人齐声建议出售的情况下,投票反对并非易事。要投票反对立刻就能拥有的财富,或是拒绝让家族资产从每股36美元大幅升至60美元,也并不容易。
道琼斯不是一家疾病缠身的公司,相反,它是以报纸为主的出版集团中的佼佼者,并且成功完成了向互联网时代电子新闻企业的转型。董事长理查德·赞尼诺(Richard Zannino)在一份员工备忘录中表示:“倘若没有新闻集团的出价,作为一家独立的公司,我们有着光明的未来。”
然而,赞尼诺还是投票支持将公司出售给新闻集团,“因为如果与新闻集团的业务合并,我们的前景可能会更灿烂。”
赞尼诺立场的转变是整个事件进程的一个缩影。
刚开始时,家族成员几乎一致反对默多克的收购。但是,这种一致意见没有保持多久,很快在家族内部就出现了意见分歧。他们甚至在该如何回复默多克的信时都无法达成一致意见。5月初默多克就给班氏家族写了信请求会面,但是直到6月29日,家族才回信。
一些家族年长的成员强烈反对以任何价格将公司出售给默多克。他们担心默多克会损害道琼斯公司的新闻诚信和他们家族一个多世纪来一直守护的独立性。
而年轻的成员则认为公司的表现并不能令人满意,应该考虑一下变化。他们认为至少应该考虑一下默多克的建议。他们担心道琼斯本身没有更多的资源来实现进一步的发展;他们还担心,如果拒绝默多克的出价,道琼斯的股价将会下跌。
与此同时,他们也频繁地和道琼斯公司的董事会成员以及银行家会面。他们发现,如果不被收购,即使在中长期内,他们不太可能让公司的股票涨到默多克的报价——每股60美元。在和这些人会面之后,一些家族成员的立场出现了动摇。他们也在为道琼斯的未来担心,特别是在汤姆森公司收购了路透社之后。
早就想卖
“收购道琼斯”实际上并非始自默多克的报价。
2003年10月,《纽约客》的记者采访《华尔街日报》总编辑Paul Steiger时,让他想象一下他的员工最关心的问题。他回答说:“在强手如林的市场中,道琼斯是否足够强大?班克罗夫特家族会不会一直相信道琼斯不仅仅是一个赚钱机器?”
对于这两个问题,Paul Steiger回答得很自信。《华尔街日报》的发行量在美国仅次于《今日美国》,如果加上网络订户,就超越了后者而位居第一。
但是道琼斯公司最近几年的经营状况一直不是很好,2000—2003年之间有1/4的员工主动离开或者被解雇了。很多公司,包括默多克的新闻集团、甘奈特、培生、通用电气、微软、彭博新闻社、巴菲特的伯克夏·哈撒维在2003年前后都表示了对收购道琼斯的兴趣。
2002年,《纽约时报》的出版人小苏兹伯格向道琼斯公司董事会成员罗伊·海默(Roy Hammer)提议两家公司合并,海默没有同意。后来小苏兹伯格又给海默写了一封信,表示要收购道琼斯。这封信虽然没有提到过多细节,但是收购的意愿表达得很清楚。海默感到非常惊讶,他打电话给苏兹伯格,明确表示道琼斯不会卖给别人。
但是自此以后,家族内部对于卖掉道琼斯已经产生了分歧。道琼斯公司的执行董事之一,家族成员William Cox III表示,如果《华盛顿邮报》或者巴菲特出的价格合理,他本人还是很愿意同意卖掉道琼斯的。William Cox III对巴菲特投资媒体的眼光非常佩服。
在此次默多克提出收购道琼斯之后,一些家族成员一直在与对冲基金、私人资本运营公司,甚至通用电气公司进行接洽,寻觅是否有第三方愿意出资收购道琼斯公司的股票,以挫败默多克斥资50亿美元收购道琼斯公司的计划,只可惜并未成功。
詹姆斯·奥特维认为,对道琼斯而言,新闻集团不是一个良好的长久栖身之所。现年76岁的默多克是一位精力极其旺盛且极度聪明的商人,但他不会永生,也没有明确或可靠的管理继承计划。和任何一个家族控股企业一样,在他退休或去世后,围绕企业所有权和管理控制权,必定会出现争议和不确定性。将来,谁会信守以不守诺言著称的默多克许下的承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