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的脸,没有特征,没有个性,伫立在一个没有门窗的红房子前,仿佛暗示:人类用理性将自己关进一个个方块里。“我们所钟爱的一切都失去了。”民众唾弃,无法接受马列维奇作品的过度简约。
当年马列维奇在白纸上用铅笔涂了一个黑色方块,这一构图成为至上主义产生的标志。创立了几乎只有他一人独斗的门派,在接近儿童的稚拙表达中,“无”成了马列维奇的最高绘画原则,感情被推到纯粹的极致。
有人批评他的这种风格是一种假装的游戏,对此马列维奇根本不屑。他不拘造型变化,为所欲为。深信至上的艺术是对客观性的质疑。
俄国学者介绍中国的老子时说:“道是一个无形的巨大方形,伟大的声音是听不到的,伟大的形象是没有造型的。”“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的哲学理念深远地影响了马列维奇。遥隔2000多年的中国道家思想与俄国画家碰撞出的艺术,呈现近似涅的状态。
不幸的是,马列维奇死后长达40年里,他的绝大多数作品被前苏联冷藏,因为不符合当时的审美标准。他留下的文字,与他的画作一样,能明白的人不多,有耐心弄明白的人更少。
一生都在捍卫自己至上的价值观,但始终伴随着困扰与指责。曾身居俄国艺术文化的要职,也曾遭受政治迫害。他不是那种会讨好官方好恶的人,除非受到自己意志的影响,否则绝不改变风格,属于宁死也不背叛信念的人。
执着简单,却蕴藏纯净的崇高,我偏好这样的作品,也偏爱这样一类人。12年前,当我在原法国公使馆第一次见到双手合十的西哈努克国王时,惊讶于他的随和与矮小。但是当陪同会见的柬方礼宾司司长,每一次进出,都双手合十向西哈努克行屈膝礼;每一次递送东西,都双腿下跪。这一瞬,又真切地感受到在温厚的西哈努克身上拥有着至高无上的王权。
当患有糖尿病和骨髓癌、一头飞雪的西哈努克对我说出:“政治这个东西太磨人。”我会无限慨叹,面前这个76岁的老人,19岁当国王,遭受过暗杀,被判过死刑,经历过废黜,体会过流亡……终于在放弃38年王位后再度登基。柬埔寨的独立发展是西哈努克一直坚守的至上信条,也成为他战胜一切政治势力的最大资本。缘此,征服了民心的西哈努克,成为20世纪的大人物,比许多强大于柬埔寨的国家领导人还耀眼。
人的崇高与否,不取决于他所拥有的地位与财富,而在于他的人格和修为。觉缘和尚年轻时向自己敬仰的师傅请教问题。师傅见觉缘是个无名小卒,不理不睬就下了逐客令。觉缘转身时说:您站在山顶往下看我很渺小;但您知道,我从山下往上看,您同样渺小。说完扬长而去。觉缘悟道后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妄自尊大。
近日跟苏宁电器董事长张近东的一次长谈中,问他在零售业浸染20年,回望曾与之同台竞技的企业家如今所剩无几,为什么苏宁能一直健康地活着,他说,“当同行们拼命收购时,我们很淡定。这么多年苏宁始终坚持做自己,最大的对手就是超越自我。”盛年的他甚至不回避接班人的问题:“未来的接班人肯定是跟我们企业共患难、共发展、共成长、价值观统一的事业经理人。不会找空降兵,也不会把命运掌控在一个人手里,包括我在内。制度重于权力,这一条永远不变。”苏宁的胜利,是20年价值观至上的胜利。
记得有一年去西藏,入寺庙前,上师说要按顺时针的方向行进。可是无意发现上师为避纷扰的人流,逆向而行,问他不犯戒吗,上师回了四个字:大道无形。
心中至上的道不同,命运的轨迹大相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