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坛主持人:
《华夏时报》总编辑 水皮
论坛嘉宾:
嘉实基金管理有限公司总经理 赵学军
IDG全球高级副总裁 熊晓鸽
摩根大通中国区主席 李小加
美林(亚太)有限公司董事长兼中国区主席 刘二飞
文|薛瑞
由次贷危机引爆的金融动荡，已经将恐慌情绪蔓延到了全球金融市场。而自2007年10月间中国A股上证指数写下6124的纪录后，短短10个月重挫至3000点，正当彼时人们认为A股已至合理估值，下跌空间有限时，A股市场却受到国际金融市场动荡的传染，迅速击穿了信心防线，继续飞流直下。为什么华尔街金融风暴会对中国股市产生如此之大的影响？而面对低迷的中国证券市场，我们又将何去何从？
危机离尾声尚远
水皮：2008年是个多灾多难的年份。美国的次贷危机引发了全球的金融危机。我们先请刘二飞先生谈谈他的感觉和感受，他是怎么看待美国金融危机的？
刘二飞：大家都说这是80年以来危机最严重的一次。有人认为美国政府已经出手了，有7000亿美元的救市计划，是不是就接近尾声了？我个人来看这场危机离尾声还远着呢，还是要密切关注事态的发展。
实际上我最担心、最不愿意看到的是雷曼倒闭，因为我知道雷曼到底意味着什么，雷曼一有问题会波及到美林，美林一有问题就会波及到摩根，摩根一有问题就会波及到高盛。这是连锁性反应，是不可抗拒的海啸。
我想起一句话，美国前总统罗斯福新政的时候说：“现在我们最大的恐惧就是恐惧本身。”美国这次金融危机是对金融系统的信心尽失，加上对冲金融基金落井下石，就把美国的金融推向崩溃的边缘了。所以，美国政府和全球各个中央银行的联合行动，就是要稳住信心，不要让信心崩盘。
这场危机对中国会有什么样的影响？从短期和长期来讲，我觉得短期影响不大，因为美国的金融危机影响美国经济，美国经济影响其进口，从而影响全球经济，全球经济会走向衰退。但这个传导速度是相当慢的，我们目前不需要太多的担心。
很多人说我们A股掉下来就是美国次贷危机引发的。最近确实有这个感觉，A股的市场从2500点左右开始掉的时候，是在美国的雷曼兄弟倒闭之后。实际上，这次金融危机对我们中国的影响非常小，因为我们没有完全跟国际接轨。我最近在跟很多企业家谈话的时候，他们说准备过冬都不发钱了，这就是自己把自己的经济说没了，自己把自己的股票市场说下去了。所以我想，今天我们中国人最需要的就是这个信心，信心不能动摇。
7000亿救市结果难料
水皮：李小加也来自华尔街，实际上我们现在国内的投资者，对美国的危机什么时候能够相对稳定非常关注。因为心理影响太大了，比美国人的心态还要慌，美股暴涨A股未必会暴涨，但美股暴跌A股一定是暴跌。你觉得7000亿美元的救市，能否让大家信心得到恢复，并使市场稳定下来？
李小加：我认为A股和现在的金融风暴实在没有必然的联系，这场金融风暴到现在还没有真正形成对基础经济的冲击，这个海啸现在只是在金融层面。同时A股是相对封闭的市场，我们从6000点跌到2500点的时候跟人家没有关系，2500点到2000点的时候是一个整体信息的传导和传染，然后我们在救市的时候刚好又和全球的救市非常地同步，这就似乎有点儿关联了。
7000亿美元到底能不能解决问题？我觉得美国政府如果现在什么都不做，那这个事情后果将不堪设想。这7000亿现在到底够不够，没有人知道。不论之后的效果是暂缓还是解决？这第一步必须是要走出来的。
中国在这次金融危机中隔岸观火，可以来说说为什么起这个火？这火转眼间怎么就烧得那么大？大家讨论的问题很多，但其实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起源于一个非常坏的贷款给划出去了，如果是简单贷款出去最后还不了，也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贷款放在银行的资产负债表，最后变为不良资产，大不了政府出来或者是自救就完了。可为什么这次没有完？因为这些东西从来没有停留在银行的资产负债表上，而且经过几次放大，然后一旦出现拐点的时候又出现了几次大规模的加速。
次贷危机引起的金融危机，其实次贷的规模是有限的，100块次贷里也不是全都没有价值，里面可能也有30、60块钱的价值。但是现在大家都认为是1块钱的价值，然后又把别人不是次贷的房地产全部牵扯进去，最后引起了全面的信心崩溃。
2008是风投最好的一年
水皮：“辛辛苦苦30年，一朝回到解放前。”这可能是很多人对市场的描述。在市场这么糟糕的情况下，PE在过去也是一个比较火热的行业，多多少少也有泡沫的味道，我不知道熊晓鸽是怎么看？
熊晓鸽：2008年对于我们做风险投资尤其是风险基金来讲是最好的一年。8月，我们收购了3个基金，一共差不多是14亿美元，超过我们过去15年的总量。现在我们管理的资金在中国已达到25亿美元。在过去两年中，我认为中国既是创业者的天堂又是投资者的猎物。当时外国钱涌入中国特别多，我们的竞争对手投得又快又贵，大家互相抢项目抢得很凶，所以说钱多了也并不是好事。而今天的中国市场，不仅是创业者的天堂，也是风险投资人的天堂，因为这个时候大家的心态反而比较平和，比较实事求是地看待国内经济成长的机会。
我引用一个古董商朋友的故事，他说有钱没钱的时候都会去收集古董，但是最后发现，没钱的时候买的东西性价比比他有钱的时候买的要好很多。我觉得投资跟收古董有相同的地方，就是需要一定的眼光，怎么在手头钱很多与很紧的时候用好、管好，然后投到最后能够长期升值的地方，这是很关键的。
从1990年开始成立证券市场，到现在不过是18年的时间，才18岁，这跟美国市场比差得很远。有一些莫名的恐慌，就是说华尔街一感冒，整个亚洲的市场都在咳嗽，这是完全没有道理的。我觉得不要盲目的恐慌，还是要有信心，对于我们做风险投资来讲，还是要注意基本面。
资产沉淀 市场悲观
水皮：基金在过去的一年里经历了“冰火两重天”，投资者从买不到，到最后卖不掉。作为基金公司的老总，赵学军先生对这个市场是怎么看的？对A股是不是还有信心？
赵学军：究竟美国金融动荡会不会对中国A股有影响，我自己的答案是肯定有影响。华尔街出现的金融危机，可以用杂技中的叠罗汉来看待这个问题：正常的美国人技术比较好，可以10个人叠在一起，可能我们中国在金融方面还没有那么好，我们可以5个人叠在一起。但是今天看美国人玩叠罗汉不仅10人叠成了，20个人都叠成了，很精彩，现在它要叠30人，当然会塌了。而我们中国金融领域，工具没有那么复杂，没有那么大的杠杆，我们玩10个人的游戏，目前还不至于到崩溃的地步。
但是我们会看到，美国以及欧洲的整个需求在大幅下降，而这将会大大传导给中国。中国过去有很大的顺差，这个顺差来了以后在央行纳入外汇账，顺差要换成人民币增加货币供给。假如未来顺差减少，人民币的供给量会下降，实际上金融业会有收缩。同时在实体经济方面，大量外向型企业的订单会大幅减少，所以这样一个金融风暴会对中国产生影响。
一个国家，就像一个企业，当大量现金沉淀下去，变成资产，这些资产就像造了一个钢筋水泥的金字塔，你说世界最高的金字塔在中国，未来会有很多人来观光，但是你会慢慢发现未来其实并没有这样的需求，这个项目的效益在下降。所以我认为我们的经济状况面对的是周期性困难和结构性困难，即便说我们现在的市场是2200点，假如两年多之前我们也是2200点，同样的2200点，在这个时候供求量是不一样的。那个时候你看到的是大量的需求和潜力。而今天你看到是大量资产沉淀下来。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今天比过去悲观，估值要更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