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杂志
月度人物

王德明:老牌制造业的升级路线图

文|本刊记者 何春梅/ 日期: 2009-07-01 浏览次数: 1282

2009年4月2日,瑞士巴塞尔世界钟表珠宝博览会6号馆。
  受到全球金融危机的影响,中国内地仅有天津海鸥手表集团公司一家企业,以手表制造厂商的身份参加本届展览。
  一直以来,巴塞尔钟表珠宝博览会是全球钟表和珠宝界的盛事,被誉为“奢侈品中的奥斯卡”,只有具备实力的钟表、珠宝品牌和创新产品才能在这个展会上露面。换句话说,有资格入选参展厂商,海鸥已经取得了荣誉。
  然而,巴塞尔钟表珠宝博览会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参展厂商所入驻的场馆,是根据各企业不同的实力与影响力而定的。如同金字塔的造型一样,随着场馆号码的减少,入驻的厂商逐渐升级。6号馆入驻的是实力相对较弱,影响力相对较小的厂商。而1号馆中,则汇集了世界钟表行业的最顶尖企业。
  尽管已经得到国际同行的认可,但天津海鸥手表集团公司总经理王德明并不甘心窝在6号馆。
  回国后,王德明旋即制订了雄心勃勃的“621计划”:海鸥表要在3年之后,从巴塞尔钟表珠宝博览会的6号展馆进入2号展馆,成为“国际品牌”;要用5-10年时间,进驻1号展馆,成为名副其实的“国际知名品牌”。
  而在十多年前,海鸥还只是一家连续亏损、濒临破产的企业……


末路危机
一次瑞士之旅启发了王德明,中国手表行业的出路正是已经被国人淡忘的机械表。

  20世纪80年代末,世界钟表行业走入误区,认为电子表方便,且计时精准。这种认识最终导致电子表的兴盛。
  看到了电子表一时的火热,海鸥集团等中国钟表企业也加入了生产洪流。凭借庞大的消费人群,电子表在中国市场着实红火了几年,但是,随着市场的逐渐饱和,不单海鸥集团,整个中国钟表行业的形势也随之一落千丈。
  亚洲金融危机只是压垮骆驼的那根最后的稻草。1997年,日元先涨后跌的同时,日本电子表产能极度过剩的问题凸显。于是,日本企业开始向国外疯狂倾销电子表。
  这时候,调任海鸥不久的王德明真正领教了什么叫“生产的越多,赔的就越多。”
  当时,海鸥生产的电子表每只成本平均在8-9元人民币,最不景气的时候,出厂的价格仅仅维持在4-5元,按照当时海鸥350万只的年生产量,一年就要亏损2000多万元。
  巨亏之下的海鸥表厂有点惨不忍睹——全厂冬天没钱买煤,无法取暖;职工的工资发不出来还拖欠了员工部分医疗费。
  从国内手表行业的明星变成天津市的“包袱”,不尽如人意的经营状况,让包括上级领导在内的很多人都认为,海鸥没有希望了。当时,上级单位把下属企业分为两大类,一类是“发展”,一类是“退出”,海鸥表厂被归在需要退出的一类。
  “中国人做的第一块手表就是海鸥生产的,海鸥曾经是中国手表第一品牌。这么珍贵的牌子,怎么可以在我的手里没了?”这是王德明当时内心的激流。但是,出路何在?
  一次瑞士之旅启发了王德明——中国手表行业的出路正是已经被国人淡忘的机械表。
  其实,从生产第一块表开始,海鸥走的一直是机械表路线。只不过,王德明这次要进攻的领域并不是当年“打天下”的低端产品,而是当时国内还没有企业涉及的机械自动表。
  在瑞士,王德明看到,以机械表为主的瑞士表有文化底蕴、有需求,并且已经抢占了国际高端手表的绝大部分市场,日本生产的机械表当时则占据中端市场,唯一的空档只有一点——日本机械表成本下不来,这给了海鸥一个生存的空间。
  看准了这个空档,王德明敏感地意识到,转产到中端机械自动表,将是海鸥起死回生的机会。于是,1997年之后的两年时间,海鸥集团的主要任务就是转产。


“国退民进”
周大福投资海鸥,就是希望中国有一块表能干到世界上去。不管股份多少,海鸥品牌都是天津的。

  尽管领导给出了相对宽松的底线——允许王德明在接手海鸥后的两年内继续亏损,但王德明明白,不能及时找到资金投入转产,机会将一纵即逝。
  一位老领导给王德明指了一条“找钱”的途径。
  当时的天津经委主任给王德明分析,海鸥表厂是亏损企业,又在“退出”之列,通过正常的渠道从银行贷款,根本不可能。要想获得资金,海鸥必须盘活资产——开发海鸥表厂厂房后面的一块空地。
  在王德明看来,老领导的这个思路,实际上是对自己转产的正面肯定。于是,通过这块土地的招标,海鸥得到了宝贵的资金。
  正是凭借这点资金,海鸥进行了最初的自动机械表机芯的研发和产品结构调整。经过一年多的调整,1999年,海鸥表研制出了打开市场的第一款自动机械表产品——ST16双历手表。自那之后,海鸥表渐入佳境,每年的销售额以超过20%的速度增长。也是在那之后,伴随着一项项自主专利技术的突破,海鸥表在中国手表业创造了多个佳迹。
  职工入股是王德明筹措资金的又一个办法。
  面对企业进一步发展的需求,王德明要求海鸥员工筹资入股。但是,还没有看到更多希望的海鸥员工并没有认识到转产机械表的超前性,也没有人愿意入股冒险。来不及解释,王德明只好一道命令,“强迫”员工出资。
  而对于运营资金的“把持”,王德明回顾当时的情景认真地说,确实有点“不近人情”——当时对于账面资金,有的部门负责人提出拿出部分资金去清理一些历史欠款,例如医药费等;但是,面对企业暂时的困难,考虑到市场机遇稍纵即逝,王德明还是力排众议地告诉管理团队及全体职工,“资金全部用于产品的研发”,现在想来,当时的思路很实在,企业抓住市场机会发展起来,一切问题自然就迎刃而解。
  当时的决策,现在看来是正确的。然而在当时,“前途未卜”是众多员工的普遍想法,于是在执行上难免不积极;于是,王德明又开先河的采用经济杠杆来调节,新品研发短期难见效益,就给这部分技术人员加钱;对于管理干部,就减钱,甚至只发生活费,让全体员工从中体会出干群一心、共图发展的决心和信心。
  就这样,海鸥表在2002年完成了机制转换,职工持有了企业大部分股权。
  随着时间的推移,要做大做强,海鸥表在资金上仍有些力不从心。于是,发展需求令海鸥走上了股权转让之路。
  当时,亚洲知名钟表企业香港宜进利集团有意投资海鸥。
  宜进利老总梁榕对于海鸥的自主研发能力很看好,他对王德明说:“你把你的机芯做好,我在香港把品牌和营销做好,咱们一起把中国的表做好。”
  王德明原以为,有了顺畅的资金来源和销售渠道,海鸥到了大展拳脚的时候,但是宜进利集团的一次自身失误,连累了海鸥没能振翅。因为购买另一家企业操之过急,宜进利集团的资金链断裂,其名下的海鸥股份再次面临招商。
  就在这时,2008年,梁榕为海鸥介绍了周大福集团。周大福是郑裕彤家族拥有的私人商业集团,经营珠宝首饰超过77年。
  在谈判中,83岁的郑裕彤老先生亲口告诉王德明,挣不挣钱,无所谓;周大福投资海鸥,就是希望中国有一块表能干到世界上去。
  同样的民族品牌意识,令合作的基石更加稳固。
  股份协议之外,海鸥与周大福还达成其他协议:在提供资金支持的同时,周大福向海鸥注入市场营销理念和经营管理方法,并充分发挥遍及亚洲的营销网络作用,参与制订“海鸥”品牌发展规划,为实现打造“海鸥”中国第一、世界知名的目标努力。总之一句话:要钱好办,要做就做好。
  接下来,王德明需要操心的只剩下一件事——发展海鸥。
  

专注手表
“钟表行业不属于规模经济,不可能进入世界500强。天津的企业,随便找出一家,规模就比海鸥大。”

  世纪之初,经过几年长足的发展,初具实力的海鸥集团通过资本运作拿下了上海铜材厂、南京手表厂,加上之前分别与大连手表厂、烟台手表厂、石家庄手表厂等进行了资产重组,完善的产业链,构建起了国内最大的手表产业集群。从这一系列的动作可以看出,几次出手,志在钟表。王德明对手表之外的业务兴趣不大。
  目前的海鸥集团,虽然名义上是一家精密机械加工制造企业,但是这种可以用来做手表也可以用来做其他产品的技术能力,更多的是被锁定在手表制造中。
  在天津,海鸥即将入驻一家工业园。该工业园以工艺特征定位,叫做精密机械加工工业园。在园区内,海鸥的业务也已经延伸到了电子计算机及附属外设、仪器仪表、照相机(含数码相机)、摄像机、录像机、医用显微手术器械、宝石加工等产业。但是,在海鸥集团2008年超过20亿元的总销售额中,成表业务总销售额为5亿多元,为手表配套的业务更占据主流,上述的那些“其他业务”仅占小头。而且,王德明也明确表示,海鸥没有扩大其他业务的打算,一切为手表主业服务。
  “海鸥的名字中,有手表两个字,全称是天津海鸥手表集团公司。”王德明解释道。从外表上看,由于业务不止局限在一个产业内,海鸥可以算是集团。但实际上,海鸥的所有工作都是围绕手表这一个主题,因为手表发展的空间太大了,海鸥没有理由舍弃。
  在王德明的计划中,未来五年,海鸥的发展战略还是以手表为主。这也就意味着,直到王的下一任,海鸥依然要坚持走手表路线。
“钟表行业不属于规模经济,不可能进入世界500强。天津的企业,随便找出一家,规模就比海鸥大。但是,这些企业未必能成为天津制造业的名片,但海鸥是。”在王德明的思想中,规模不是最重要的,海鸥的发展靠的是技术,这种技术不仅代表企业的制造水平,也能代表城市、国家的形象,这才是海鸥表独特的商品属性。


决战品牌
“中国的手表品牌总量太少,虽然产量可以占到世界总量的80%,但是价值只占20%。”

  矫大羽是一位香港知名私人钟表制作师。2006年,双方合作组建了“天津海鸥-矫大羽工作室”,共同开发制造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品牌手表,海鸥也借此多了一条通向国际市场的通道。
  类似的思路,海鸥尝试了不少。到2008年,除了遍布中国的销售网点外,海鸥亦将销售终端开在瑞士,开在大牌名表的眼皮底下。
  对于品牌,王德明有一种最朴素的理解:“如果没有自主知识产权的核心技术,就没有品牌可言。”所以,在海鸥的品牌战略上,首先强调的是“质”。海鸥集团的发展也是依据这一思路:注重结构做强,而不是规模做大,压缩低端,稳住中端,进军高端。
  现在,海鸥的产品结构中,有30%左右的中端产品,而能与瑞士对抗的部分,即价值在三万元以上的高端表,仅仅占不到1%——每年几千只。但就是这不到1%,让海鸥在中国手表业的五大品牌中,几乎成了唯一。对这一点,王德明在得意之余,也有一些担心:“中国的手表品牌总量太少,虽然产量可以占到世界总量的80%,但是价值只占20%。”
  按照王德明的理解,中国的手表工业真正要走强,应该是走几个联合体共同发展的道路。也就是有几家大企业共存,而不是延续过去几十家竞争的格局。“资产重组便于集中研发和合理分工,品牌可以多一些。”
  但遗憾的是,中国钟表产业的现状是企业过于弱小,就连海鸥自己也没有能力通过资产重组或资本方式,迅速壮大。2008年,海鸥集团全年纯利润尽管超过历史最高水平,但仍与其名气不成比例。
  在手表界内有三大高端经典:三问、万年历、陀飞轮。由于制造工艺复杂,技术难度大,一直被瑞士垄断。经过近些年的技术突破,目前海鸥已经能够全部自主设计和制造这三类表,这样的水平国内独此一家,瑞士也不多见,这说明海鸥在高端产品上具备了相当的能力。
  但是,具备能力不等于可以随心所欲的运用,海鸥自己也不能摆脱目前仍要维持70%低端产品生产的现实。正如王德明所说,这种状况有点类似中国工业的整体状况——中国的火箭能上天,卫星能上天,任何高端技术都具备,但是商业化、普及化的工作是中国工业的欠缺。“我们的手表在精细程度、外观程度、工艺水平上,与瑞士高端手表还有很大的差距。”王德明很清楚差距所在,“挑战世界,中国工业的整体水平还不够。要想真正挑战,大概得有5-10年。”
  更重要的一点是,消费者购买瑞士品牌,看重的是概念、文化和身份。“海鸥和瑞士表的差距不是在机芯上,而是在品牌上。”王德明深知这一点。
  品牌的无形积累不是一朝一夕之功,瑞士众多品牌的存在可以按百年计算,海鸥只有50多年,这一点没有办法弥补。王德明甚至笑称,“单从奢侈品考虑,除非瑞士人犯了致命错误,否则,海鸥一定不可能在品牌方面追上人家”。
  唯一的机会就是在产品的质量上迎头赶上。这一点,王德明还是信心十足的。
  有了质量保证,海鸥就可以利用性价比的优势,抢占市场。以王德明最得意的陀飞轮一仗,就可以看出海鸥表的性价比竞争力惊人。
  在2007年,世界掀起陀飞轮热,瑞士表厂计划大举进军中国,每块陀飞轮开价不低于30万。海鸥看准这一趋势,提早在国内推出陀飞轮系列,同样的工艺,价格不过3万余元,同时也打破瑞士品牌垄断这一产品的可能。
  “瑞士表是好,但是陀飞轮不值他们开出的价钱。说白了,这就是技术垄断。”而一旦掌握了技术,海鸥表的价格优势再明显不过。
  所以,王德明认准了,发展海鸥急也没用,一定把需要做的每一件事都做扎实,累积最重要。而这种累积不仅是技术上的,更是品牌上的、时间上的。
  “海鸥不可能明天一下子就成为世界品牌,这要一个过程。而其中最主要还是完成产品的升级,这包括研发、制造、销售等许多环节,这才是打造品牌的全过程。”
  按照这一思路,王德明带领海鸥正在稳步前行。

版权声明:未经《英才》杂志书面许可,对于《英才》杂志拥有版权和/其他知识产权的任何内容,任何人不得复制、转载、摘编、或在非北大商业评论网所属的服务器上做镜像或以其他任何方式进行使用。已向《英才》杂志授权使用作品的,应在授权范围内使用。
杂志订阅
  • 官方微信
  • 头条号
  • 订12期《英才》
  • 8折优惠价为192元
  • 订阅热线:010-65545299
  • 点击订阅杂志
新闻快讯
央视财经频道CCTV-2播出了《对话》特别策划——中国产业坐标系列之“栋梁之材”主持人:陈伟鸿   特邀嘉宾:中国建材集团党委书记、董事长周育先著名力学和复合材料专家、中国工程院院士杜善义世界风能协会副主席、中国可再生能源学会风能专业委员会秘书长秦海岩主持人:大家好!这里是《对话》中国这十年产业坐标,今天我们请到的是“中国强度”的代言人,中国建材集团党委书记、董事长周育先。请您...
未来投资聚焦经济发展新动能# 7个小时连播互动,16位嘉宾热点分享,11月2日,嘉实基金举办的“新发展 新动能——‘积极·机遇’秋季投资策略会”,给投资者奉上了一场把脉风向、洞见机遇的思想盛会,全程干货满满,金句频出,吸引了超*万人次在线观看。       长江证券首席经济学家伍戈、海通证券首席经济学家兼首席策略分析师荀玉根等重磅嘉宾,联合嘉实基金...
9月29日,TCL中环发布《2022年前三季度业绩预告》,数据显示TCL中环2022年前三季度实现归母净利润49.3-50.7亿元,同比增长78.53%-83.60%,其中第三季实现归母净利润20.1-21.5亿元,同比增长57.06%-67.98%。2022年业绩延续高增长态势,核心财务指标增幅明显。       业绩快速增长的背后是TCL中环双赛道的制造...
9月29日,TCL华星第8.6代氧化物半导体新型显示器件生产线项目(简称“TCL华星广州t9项目”)投产仪式于广州市黄埔区举行。广东省委常委、广州市委书记林克庆,广州市市长郭永航,中科院院士欧阳钟灿,广东省政府副秘书长郑人豪,广州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边立明,广州市委常委、黄埔区委书记陈杰,广东省工信厅总工程师董业民,TCL创始人、董事长李东生,TCL华星CEO金旴植,TCL华星COO赵军,以及股东...
9月26日,深圳市TCL公益基金会与深圳市南山区第二外国语学校(集团)战略合作备忘录签署暨海德学校TCL公益智慧教室揭牌仪式在深圳南山顺利举行。       深圳市南山区教育局党组成员、二级调研员陈登福,TCL科技集团副总裁、深圳市TCL公益基金会理事长魏雪,深圳市南山区第二外国语学校(集团)党委书记、校长,海德学校党总支书记、校长韩晓宏,南山区教育科学院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