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凡雷帝和他的儿子》 1885年 列宾 俄罗斯 深红色的地毯上，惊恐万状的父亲紧紧搂抱着垂死的儿子，每一寸柔肠能烫化铁石，每一声哀叹都如同嘶吼，即使相隔近500 年，从老人绝望的眼神里，我看到的不是一个残忍的君王，而是人性裂腑的痛。
有别于宏大的叙事，俄罗斯画家列宾只抓取了骇人的一幕。血腥的现场直刺心窝，一个王朝随之摇摇欲坠。这个急切唤醒儿子的父亲，就是生性暴戾的伊凡大帝，在一次普通的争执中，他用手中的权杖，杀死了自己唯一的王位继承人。当伊凡意识到这绝后的可怕举动后，悔恨交加。
从历史的角度，身为俄罗斯历史上第一位沙皇，17 岁时伊凡自立为帝。曾毫不留情地屠杀所有反对他的政敌，伊凡用野蛮制服了俄国的野蛮，伊凡的意志就是俄国的意志。他大力推行了一系列利于中央集权的改革，备受后来彼得大帝和斯大林的推崇。
法国结构主义思想家罗兰·巴特说：每一幅好画面，都有令人心悸的“刺点”，刺中你的情绪。其实一段时光里有刺点，一片回忆中有刺点，一种生命景观里也有刺点。
“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上面爬满了虱子。”少年因写出这样的句子而震动文坛的张爱玲，谁能想到竟是她晚年境遇的写照。今年3 月，92 岁高龄的夏志清在台湾出版《张爱玲给我的信件》，在1984 年64 岁的张爱玲写给夏志清的信中披露“我这一年来为了逃虫难，一直没固定地址，真是从何
说起。” 越到晚年张爱玲越孤僻，来信经常嘱咐“不要把地址告诉其他人”，尤其是“虫难”不断搬家期间，更新地址时都要强调一句。从前种的果子落了地，张爱玲的文字敏感、荒凉，最终她也过上了那样的生活。
刺点是被忽略的态度，更是灵魂的抽搐。10 月10 日呼声最高的日本作家村上春树再次错失诺贝尔文学奖，这也是村上第五年被提名后落选。但2013年的村上依然值得纪念，《没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礼之年》是村上比较豁然的一部作品，可以接受一切的村上认为：人心和人心不只是因调和而结合的。反倒是以伤和伤而深深结合。以痛和痛，以脆弱和脆弱，互相联系的。没有不包含悲痛呐喊的平静，没有地面未流过血的赦免。没有不历经痛切丧失的包容。这是真正的调和的根底所拥有的东西。
其实我本人最期待，如果村上发表诺贝尔奖演讲他会说些什么。四年前，他获得耶路撒冷文学奖时，说过如芒刺背的话：假如这里有坚固的高墙，而那里有一撞就碎的蛋，我将永远站在蛋一边。我们每一个人，都或多或少的是一枚鸡蛋；而这面墙有一个名字叫体制。我们每个人都拥有独特而活生生的灵魂，体制却没有。体制并未创造我们，是我们创造了体制。
想起文化大家周一良，出身世家，早年留学哈佛，原本最有希望传陈寅恪先生衣钵者。1949 年后，周投身知识分子思想改造运动，成为恶名昭彰的“梁效”写作班成员，陈从此与周形同陌路。晚年周在自传《毕竟是书生》中承认，短时间内就转向，主要是我生性小心谨慎，加之解放后“原罪”思想沉重。看罢，你是绝对嘲笑不起来的；你若嘲笑，整部中国知识分子成长史都会脸红。
为爱坚守的悲情小说《了不起的盖茨比》，其译者巫宁坤的命运刺点，更令人头皮发麻。1951 年正在芝加哥大学读博士的巫，忽然接到燕京大学电聘，巫中断学业毅然回国。同学李政道前来话别，巫问李：“你为什么不回去为新中国工作?”李说：“我不愿让人洗脑子。”1957 年李政道获诺贝尔奖，巫被打成右派。
不可否认每一个创伤，都是一种成熟。疼痛是成长不得不付出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