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影响力
首要影响力

2006民营钢铁生死坎

文•本刊记者 唐凯林 郭健 日期: 2006-10-29 浏览次数: 2514


  “铁本事件”作为国家实施宏观调控的标志性事件,已经两年了。虽然掌管铁本的戴国芳以偷税漏税罪被拘捕,但至今铁本案迟迟没有开庭审理,铁本的后遗症依旧是笼罩在中国民营钢铁业上空的阴霾。
  民营钢铁巨头们越来越真切地意识到:一边是越来越薄的利润,一边是越来越紧的政策。是进是退?是坚守还是放弃?是生存还是死亡?这或许是他们眼下最为复杂、困惑的难题。
  2005年7月国家颁布《钢铁产业发展政策》,外界称之为“钢铁新政”,它使国内大多数民营钢铁企业面临生死考验。与之相对照的是,中国国有钢铁企业在此前后上演了一连串的并购大戏。中国第二大钢铁集团鞍钢和排名第五的本溪钢铁集团组成“鞍本钢铁集团”,欲做全球老三;全球最大的钢铁集团米塔尔并购华菱管线;全球矿业巨头BHP收购安阳钢铁……
  进入2006年,购并风头愈刮愈烈。有专家预测今年将是中国钢铁业“结婚年”。2月全球第二大钢铁集团阿塞洛正式牵手莱阳钢铁;3月全球第六大钢铁集团宝钢与八一钢铁集团正式签署战略框架协议;米塔尔欲参股包钢……扑面而来的重组阵势,让民营钢铁的未来走势更加扑朔迷离。
  谁的“胃”大,谁就是“钢老大”。中国钢铁业面临的状况一如100年前的美国钢铁业,那个时代的钢铁大王JP摩根,他所代表的“摩根化”,是至今还被延用的并购代名词。钢铁业所操控的巨额资本和滚滚而来的现金,让无数企业家为此赴汤蹈火。
对于民营企业“入侵”垄断业,业内普遍认同这是大势所趋,因为任何垄断都是以低效率和高成本为代价的,只有最大限度地引入竞争,才会有最大限度的创新。经济学家吴敬琏指出:“无论是我们自己还是世界各国的教训都无可争辩的事实指示出:政府过多地干预,常常扼杀民间非凡的创造力,使得经济没有效率和活力。”
  在民营钢铁生死攸关的时刻,《英才》于今年两会期间,独家专访全国人大代表、同时又是民营钢铁巨头的建龙集团的张志祥和西洋集团的周福仁,在钢铁业的新一轮盘整中,他们看待钢铁业的眼光和决策似乎更具有长远的市场价值。


  “搞钢铁企业不是容易的事”,这是2002年江苏常州市政府的一位官员向“民营第一钢铁企业”当家人沈文荣咨询铁本钢铁项目时,沈文荣给出的答案。
  同年10月,身居东北的西洋集团兼并了海城钢铁厂,宣布斥资30亿进军钢铁业,这是西洋集团董事长周福仁第三次进军钢铁行业。
  次年有着国内第二大民营钢铁企业集团之称的建龙钢铁在宁波的钢铁项目立项。
2004年,“铁本事件”爆发并席卷了整个钢铁行业。由此沈文荣进一步领悟了搞钢铁企业的不容易,宁波建龙因被扣上了“铁本第二”的帽子而变得焦虑,而此时的周福仁则收购了冶金部重点企业宁夏恒力集团所有23.09%的股权,为西洋集团投资钢铁业又布下了一枚棋子。
  2006年4月,“铁本事件”余波仍在,但这并不能减缓民营钢铁巨头们扩张的步伐,只是无法驱散他们心头的彷徨:未来的产业之路究竟该如何走。
  铁本死了,其他民营钢铁企业的生存状态又如何?
 
  难产的“准生牌”
  那些仍在民营钢铁行业潜伏行进的“企业家们”显得有些生不逢时。
  铁本东窗事发后的第二天,周福仁才得到消息。在这之后,铁本方面还有人专门找过西洋集团,希望西洋集团能出面收拾铁本残局。而实际上,正在到处寻找猎物的周福仁也派人奔赴江苏实地考察,调查的结果是“江苏不是这个态度,政府没有这个意思”。
  这正是周福仁冒险主义的一个体现,在别人都纷纷退却的时候,他仍然选择了试探性地进攻。2004年,宏观调控使得整个钢铁行业风声鹤唳,而就在这个关口,周福仁入驻宁夏恒力,继续构建钢铁产业布局,而当烫手的山芋铁本递过橄榄枝时,周福仁依然是硬着头皮前往。
  “我没有动摇,是背水一战,我如果三心二意就完了,我只有坚定不移地上,然后才会去创造条件。如果我创造条件的信心都没有了,那就彻底完了。”事隔两年,周福仁不觉得后怕。
  但“铁本事件”教会了周福仁一样东西,那就是低调。从2004年的下半年到整个2005年,西洋集团给外界的印象是没有什么动静,周福仁说自己刻意拒绝了大量的媒体采访以减少曝光率。“什么主动宣传,一点儿也没有,不管做什么,都不提钢铁。”
  为此,周福仁还专门总结了一些说话技巧,比如上100万吨的项目就说成10万吨,要少说多干;跟上面领导开会的时候不提钢铁等等。“过去干10万吨非得说成20万,是为了扩大影响,求得领导的政治支持;而现在就要研究怎样偷偷把事情干出来,不要到处说钢铁,讲钢铁就麻烦了”。
  同样处在“铁本”后遗症当中的宁波建龙,由于项目被叫停,也不得不作出适当调整。建龙集团董事长张志祥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澄清铁本与宁波建龙的本质区别,在身份上先取得外界的认可,然后再与政府斡旋。张认为,根本不存在“铁本第二”的说法,铁本与宁波建龙二者之间并没有可比性。宁波建龙立项较早,各方面都符合国家的产业政策,尽管在项目进程中,有一些疏忽和纰漏,但总体上讲,宁波建龙是一个“干净”的项目。
  “铁本没有资源、没有经验也没有实力;而建龙是天时地利,就差人和。”建龙的一位工作人员这样对《英才》记者说。
自始张志祥就一直努力寻找在宁波建立钢铁项目的政府意图,希望能以政策的延续性来为宁波建龙正身。
  “在宁波建设钢铁厂这在20年前就由小平同志提出了。早在上世纪80年代,邓小平接见香港船王包玉刚时,包就提出要在宁波建一个大钢厂。后来小平同志也有批示,‘支持宁波办钢厂’。多年来,宁波市也一直提倡‘以港兴市’、‘临港大工业’的思想。”
  在张志祥的历史论证中,宁波市过去曾得到过当时国家计委的立项批准,只是资金、技术等因素制约一直没办成。所以,宁波建龙项目是符合国家政策要求的。
  不管张志祥如何为宁波建龙辩护,铁本死亡所带来的影响力都远远大过了张志祥的逻辑论证,一张被称作资质的“准生牌”使得宁波建龙挺着一个大肚子不能顺利分娩。
  对于建龙的资质,据张志祥介绍,建龙集团早在1999年就正式进入到了钢铁产业,之后的几年,通过不断地兼并、重组一些困难的小型国有钢铁企业,规模迅速扩大,销售收入从1999年的2.43亿元发展到2005年的146.97亿元;总资产也从1999年的1.53亿元增长至2005年的164.33亿元,增长了107倍;2005年的钢铁产量为501万吨,已经跃升至仅次于另一民营钢铁巨头沙钢集团的第二大民营钢铁集团。旗下拥有13家子公司。
  的确,如果单从以上数据来看,建龙集团已经完全可以以事实代替雄辩,甚至可以使政策动恻隐之心,网开一面。但从政府管理部门看来,宁波建龙则是另外一回事,并不能轻易地由此及彼。
  2004年4月以后,宁波建龙的钢铁项目被迫搁置,在经历了国家检查组的现场诊断后,宁波建龙被告知只能以混合所有的新模式重组。
  2005年8月,宁波建龙的混合重组方案出炉,杭钢及其子公司以44.39%的股权,处于相对控股的地位;原股东唐山建龙实业有限公司和南京钢铁联合有限公司的股权各降到20%;余下的由英属维尔京群岛AT&T公司、新希望集团旗下的福建联华国际信托投资有限公司以及英属维尔京群岛冠佳公司分别拥有。据说,此方案已经得到了发改委的认可,但张志祥所苦苦企盼的“牌照”至今仍没有踏实地握在自己手中。
  周福仁对于这一民营钢铁企业梦寐以求的“牌照”并没有过高的期望,尽管周福仁已经在国外购置了昂贵的2030轧机设备,等待着发改委的审批。《英才》记者在与周福仁的助理仇广纯的交谈中了解到,西洋集团得到发改委审批的希望非常渺茫。
  “现在设备已经花出去5个亿了,大设备进来了,审批没下来,我动不了手,装这个设备有12个月就能装完。”不过周福仁这里所说的“动不了手”,并不是无所作为地坐以待毙,周福仁也希望能以一种“以事实说话”的方式来实现自己的钢铁理想。据了解,西洋集团旗下的海城西洋钢铁有限公司、沈阳西洋钢铁有限公司,有着“年产钢铁500万吨,钢铁规格齐全”的说法,而且已经为西洋集团一路走高的销售额作出了贡献。
  “国有企业是儿子,民营企业是侄儿,就算是儿子也不是亲儿子,民营企业批项目不行,找资金也不行,如果说要找毛病,民营企业肯定是代表。”周福仁说自己之所以有如此看法,并不是国家不给他牌照而进行诋毁,而是现实中的确有这样的倾向,给民营企业造成一定的心理影响。
  “国家的宏观调控政策是完全正确的。只是在方法上,如果能以市场手段为主就更好一些”。与周福仁的直白相比,张志祥的表达要显得温顺许多。因为如今的宁波建龙在硬件方面早已完备,各方面关系也已逐步理顺,其“混合所有的新模式”的迂回战术已经显现出积极的作用。按照张志祥的说法,“宁波建龙今年就能够投产。”
  与张志祥相比,周福仁以及那些仍在民营钢铁行业潜伏行进的“周福仁们”显得有些生不逢时,他们的钢铁梦想只能在等待中逐渐死去或者突然崛起。

  越提越高的门槛
  一半民营中小钢铁企业将面临淘汰或被整合的危险。
  周福仁当初进入钢铁行业时就扔下了一个重磅炸弹,他要在海城市建设成一个年产1000万吨的联合钢铁厂。
  从行政管辖上看,海城市处在鞍山市辖区之内。而在鞍山,中国第二大和第五大钢铁公司鞍钢集团和本钢集团已经合并,早已形成了一个与上海宝钢集团不相上下的2000万吨级的钢铁巨人。
  于是外界开始频繁以“世界上从来没有一个城市同时容纳过两个1000万吨级的钢铁厂”的命题,质疑周福仁为西洋钢铁产业所定下的目标,而伴随这一质疑的还有对西洋集团资本实力的极度怀疑。
  “做钢铁必须具备规模效应,你得有规模,如果从小做起,就没有竞争力,容易半路夭折。所以我不敢从小做起,做就要有一定规模,最少是百万吨以上的。”周福仁除了对规模效应的领悟之外,对资本的配套也有体会,“想起点高,就得有资本,没有资本起点就高不起来。”
  为了这样的战略定位,周福仁2002年进入钢铁行业时的资金需求定位是20个亿,“到现在为止我们投入到钢铁上已经有十几个亿了,目前这个钢厂的建设,应该需要40亿的资金支持。”
  钢铁行业对规模效应的苛刻要求应该是一个行业性特征。据了解,当初戴国芳经营铁本时所定下的目标是1200万吨的规模,后来在资金的压力下,戴国芳才将规模压缩到840万吨。而根据2005年的数据,目前张志祥的建龙钢铁是500万吨,民营老大沈文荣所执掌的沙钢为1000万吨。
  事实上,政府对于钢铁企业的规模也有一定的要求。2005年1月,建龙集团发家地河北省唐山市出台了一个一号文件,按照该文件的规定,2005年、2006年、2007年钢铁企业生产能力的底线分别是100万吨、150万吨、200万吨。如果按照这样的规模标准,一半民营中小钢铁企业将面临淘汰或被整合的危险。而根据统计数据,唐山市所在的河北省有近400家钢铁企业,其中国有企业不超过10家,而剩下的300多家民营钢铁企业平均钢铁产量只有10多万吨。如果唐山市的规定在全省推行,绝大部分的企业只能选择关闭。
   张志祥对于这样的政府举措持欢迎的态度,在他看来,钢铁行业就应该提高进入门槛,把那些不具备能力的企业拒之门外。“国家应该限制一些小的,没有实力的,资质不够的小型钢铁项目上马。钢铁行业属于基础工业,非常强调规模效应,准入的门槛提高,这样才能保证行业内的高水平竞争。”
  如果说钢铁行业的“规模效应”已经成了一种共识,那么规模效应需要资本来催生的道理应该会顺理成章地成为第二个共识。
  外界对周福仁的质疑就缘于这第二个共识。西洋集团自2002年10月兼并海城钢铁厂,宣布斥资30亿进军钢铁业以来,便开始了其在钢铁领域的频繁收购。2003年1月,西洋集团兼并沈阳钢铁总厂;同年5月,沈阳西洋钢铁有限公司120万吨建设工程动工;11月,投资4.7亿元的贵州赫章西洋铁业有限公司80万吨生铁改扩建工程动工;2004年9月,收购冶金部重点企业宁夏恒力集团所有23.09%的股权;2005年初西洋又收购了鞍山大孤山的一座小型钢铁厂;接下来西洋公司一举买下省内外20家矿山,同时建设年产200万吨的选矿厂。
  从西洋集团在钢铁行业内种种举措来看,周福仁是铁了心地要进军钢铁产业,频繁的收购兼并中看不到他的犹豫,即便外界都把目光聚焦在周福仁的钱袋子,并为其担忧。

  巨额的资金缺口
  周福仁认为建龙目前的资产负债率缺乏安全感。
  一业内专业人士指出,1000万吨的钢铁厂对资金的需求至少为350亿元,这对目前年销售收入只有100亿的西洋集团来说绝不是个小数目,就算仅把西洋集团购进的2030轧机运转起来,至少就需要40亿的资金量。
   周福仁也知道这40个亿的资金需求,但跟外界专家的担忧相比,周福仁是乐观的。周的乐观自信来源于对西洋集团未来发展的自信。
按照周福仁的说法,这几十个亿的资金缺口并不需要一次性投进去,这就给了周福仁“滚动式发展钢铁产业”的思路提供了可行性。
  “我现在一边挣钱一边投入这个项目也来得及。我现在都是滚动发展,这头挣,那头花。我从今年开始集团利润一年做到20亿,我明年最少可以做到35亿,根据以往的经验,西洋的利润增长都是这样翻番的”。据周的介绍,目前西洋集团的耐火材料和复合肥都做到了国内第一,这也是周福仁自信的一个现实基础。
  对于这一点,建龙张志祥的资本来源与周福仁有几分相似之处,都属于先积累,再扩大再生产。张志祥说:“建龙的发展最主要还是依靠企业自身的积累完成的。”不过就目前来说,建龙已经开始向银行借款,“但集团目前的资产负债率不到60%。”
  跟建龙一样,周福仁乐观的另一个原因便是相信西洋的钢铁产业能够得到金融的支持,尽管周福仁认为建龙目前的资产负债率缺乏安全感。周福仁告诉记者,目前西洋在钢铁产业上的投入基本是自有资金,而以西洋集团目前的效益以及良好的信誉,一定能得到金融的支持。“不说多了,三五个亿还是没问题的”。
  另外,周福仁正在走一着可以令全盘都活起来的妙棋,那就是把肥料产业拿到香港上市,为了在香港成功上市,西洋集团已经以4个亿的价格,肥料产业25%的股份代价引入了战略投资者香港汇丰银行,形成战略合作。
  在周福仁的计划里,汇丰的进入将会为西洋登陆香港股市创造有利条件,而上市成功之后,西洋便可以募集到超过10亿的资金量。“一年内就能成功上市,我们非常相信汇丰,他是专业的”。
  建龙钢铁方面,去年上半年也曾传出计划在2005年下半年在香港上市的消息。不过在资金方面张志祥还有一个周福仁所没有的优势,那就是张志祥与上海复星集团董事长郭广昌合作,2001年7月,郭以增资扩股的方式出资3.5亿元收购了唐山建龙30%的股份,成为第二大股东。
  对于这场合作,外界曾一度很热烈地盛传郭广昌与张志祥的传奇相识经历。对此,张志祥只是一笑:“没有那么神,我们早年并不相识,后来他有意投资钢铁行业,我们才认识,并有了一些合作。在建龙他投过一部分钱。主要的合作是在宁波建龙的项目上。他本人并不懂钢铁行业,只是投资而已。”
  周福仁就缺乏这样的机会,据周的透露,西洋集团的肥料产业在引入战略投资者汇丰银行的时候,高盛也曾出来竞争,“可是他们都对我们的钢铁业不感兴趣,原因在哪呢?因为他们知道我们刚开始做,手续不行”。
不过在对周福仁长达两小时的采访中,对于任何不利的因素,周总是在以一种“闲庭信步”的悠然来表达自己的从容,即便外界对西洋集团上1000万吨钢厂项目的目标打了一箩筐的问号。
  譬如,业内人士在分析铁本的死因时,其中之一是它还没有形成规模,“生米”没来得及做成“熟饭”。于是外界担忧西洋集团的钢铁梦会不会以一锅“夹生饭”收场。
  另外,由于宏观调控,国内很多在调控之列的行业产业政策都呈现出一个“抓大放小”的趋势。干大了,上了规模,就是国家埋单;而小打小闹,就只能一直偷偷摸摸,对地方经济的帮助不大。于是分析人士认为西洋在钢铁产业上的大手笔也许符合地方政府的利益,更有人因此而推测出“当地政府有意再培养一个鞍钢”的意图。
  不管怎样,周福仁“钢铁大王”的梦想在脑海里始终无法散去,1000万吨钢厂的计划在鞍山市几百公里之外的海城市缓慢推进。 



  他预测:“不出五年的时间,钢铁行业就会实现民营企业占主导地位,超过50%,将来中国的钢铁就是民营的天下。”
   周福仁 盘算国有钢铁股
   文•本刊记者  唐凯林
  “那个时候农村的墙大多都是土墙,并用石灰抹成了白色,没有一面白墙是空的,上面画着像汽车一样大的玉米,而人就坐在玉米上……炼钢铁的时候就是拣一些费钢、费铁,然后弄上木头,生上火,就像新疆烤肉似的,把铁放在木头火上烧。” 
  这是周福仁脑海里对1958年大炼钢铁运动的童年记忆,今天回想起来,周福仁仍然能感受到那股接近于疯狂的热情。
  从那个特殊年代走过来的周福仁脑袋里的记忆还不止这些。“钢铁行业是国民经济发展中的一个大行业,不是说钢铁是工业的粮食吗,我一直都接受毛泽东的经济思想,老讲钢铁是工业的粮食。农民是以种粮为主,工业就是以钢铁为主。”
  这样的思想认识烙印以及“大跃进”热情使得周福仁对钢铁充满了复杂的感情,而这样的感情促使了周福仁对钢铁产业的向往,并直接导致了周福仁在近30年的时间里先后三次向钢铁行业发起进攻。
  第一次是1983年,当时还是生产队集体作业方式,没有规模,做了一个半吨的小电炉时间历经一年半。“没有竞争力,质量、产量都不行,后来我们就停了。”
  周福仁对进军钢铁的再一次躁动发生在10年之后的1993年,这一次周福仁对海城钢铁进行了投资,建了一个4吨的转炉,转炉建完后还没来得及生产,钢铁价格走低,周福仁调头撤出。
  第三次与钢铁的接触同样是近10年之后的2002年。周福仁说自己在这20年的时间跨度里始终保持着对钢铁的热情,并一直在等待时机,“主要是等资本,等资本做大”。
  周福仁对钢铁的热衷可以归结于一个自己的判断,在他看来,“不出五年的时间,钢铁行业就会实现民营企业占主导地位,超过50%,将来中国的钢铁就是民营的天下,我感觉是这样的。我知道我这么说国有企业肯定会恨我。”
  进入钢铁行业后,周福仁就一直关注钢铁板块的走势,其关注所得出的结论就是:“国有的钢铁企业没有一个不赔钱的,可是民营钢铁企业没有一个不挣钱的。很多大的国有钢厂的股票都在两块左右,鞍钢稍微好点,是四块多钱。” 
  周福仁说这就是市场机会,公开资本市场的价格过低,资本就会涌入“买低”,如果民营资本不去收购那些便宜的钢铁企业股票,国外资本也不会丧失这样的机会。
  在周福仁的头脑里还有这样一个观点,那就是这些国有钢铁企业的部分股份与其卖给国外投资者,还不如卖给国内的民营资本,“这样至少我们不会失去国家控制权”。
  这也是周福仁铁心进入钢铁行业的图谋,那就是占据位置,投资未来。按照周福仁的计划,现阶段就是靠自有设备把项目做好做强。“等我做完了这个项目,就不再建钢厂了,我要等待时机,买钢厂,合并钢厂,专门收购那些规模不是特别大的,四五百万吨的钢厂。”
  仔细分析周福仁对钢铁行业的情有独钟,除了巨额利润的诱惑之外,还有一个因素不可忽视,那就是周福仁的“出身”。对于这样的说法,周福仁本人也深信不疑。
  早在1992年,周福仁就基本完成了资本原始积累,当时国内互联网风靡一时,大量资本竞相进入互联网领域,而此时的周福仁正在物色下一个投资机会。许多投资专家都向周福仁建议进军互联网,而当时手握资本的周福仁也在互联网的大门口有过短暂的徘徊,但这样的高科技冲动缘于周福仁的“什么都不懂”而放弃了。1997年末,周福仁选择进入了他所熟悉的“农民行业”肥料业。
  “我既没做资本运作,也没做高科技,也没做新经济,就是做传统产业。实际上就是出身的关系,如果我是一个海归,哪怕我就是一个大学毕业生,我就不研究这个化肥和钢铁了,这个东西太笨重,太辛苦了,不如一下走到资本市场,走到高科技行业。” 


 “我说这个话是狂话”
《英才》:你经常关注钢铁板块的市场走势吗?
周福仁:干这个东西,就得看它,我经常看钢铁板块。
《英才》:看完后有什么样的评价?
周福仁:不但不好,是相当不好。现在像广钢,那天我看它股价一块七毛多,这两天涨了点,两块出点头。河南安阳钢厂、马鞍山钢厂,这么大的钢厂股票都在两块左右,鞍钢稍微好点,是四块多钱。
《英才》:等这些钢铁股票你觉得非常便宜的时候,会去收购吗?
周福仁:当然会。我说这个话是狂话了,不应该说。
《英才》:你正在等时机?
周福仁:是的,我干事希望能事半功倍。
《英才》:按你的说法,你的当务之急就是攒钱,然后收购?
周福仁:对。
《英才》:你现在欢迎国外的战略投资者进入你的钢铁产业吗?
周福仁:不希望,再说他们也看不上。
《英才》:目前你想纯民营地做?
周福仁:对,因为这块问题太多,如果投资方进来太多,很多事就办不了。
《英才》:你觉得现在民营钢铁里面有做得成气候的吗?
周福仁:有,沙钢,不过沙钢应该不是纯民营吧。
《英才》:建龙钢铁呢? 
周福仁:建龙还可以,不过他有些做法我不怎么赞同,他负债率好像太高。
《英才》:在资产负债率问题上你好象有些保守?
周福仁:科龙、德隆、健力宝等出的都是什么问题?都是财务问题,现在民营企业财务不出问题,你还有什么问题。
《英才》:财务太稳健了不就影响速度了吗?
周福仁:对。
《英才》:你能承受这种慢速吗?
周福仁:从目前来看,外面注入资本比例太低,会影响我的发展,可是我现在还没有那么多的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我要像巴菲特一样炒股”
《英才》:你对资本运作很谨慎?
周福仁:我虽然没有走到资本运作的行列里来,可是未来不标志着我不进入,不标志着我在这方面不做。
《英才》:有什么计划吗?
周福仁:我要做两件事,一个是我要做股市,炒股,但我要像巴菲特一样炒股,把一个企业炒起来,然后再做第二个企业,我不会为了买点股票来挣钱。第二我要做期货。
《英才》:期货这块现在在做吗?
周福仁:我对期货是情有独钟。最近我们香港有一个公司也在做,做的很小,因为没有那么多钱在那儿预备。
《英才》:算是积累经验?
周福仁:你说的很对,我现在就是在那儿买经验,在那儿观察,给将来打基础。我们现在只做点原油期货。
《英才》:你还进入了很多民营资本想进入的金融?
周福仁:金融只是进入了一下银行。不过现在我正在想这儿事。
《英才》:经过思考,现在对金融是怎么一个态度?
周福仁:我对金融早就有认识,可是国家政策在这儿,不允许你控股,现在商业银行和农村信用社,尤其去年全国都在扩大股本金,他们来找我,我说能不能让我控股,他们说现阶段不行。我不控股不做。

“自己的钱不能让他给玩去”
《英才》:为什么这么在乎这个控制权?
周福仁:几年前李嘉诚的长江实业有一个上市公司叫生命科技,跟我们谈了很长时间,他们想和我们的化肥业合并,但我们谈来谈去就是没谈成,怎么合作都行,就是不能让他控股,得我控股,我自己还想做大呢,他也想控股,我们就是互不相让。
《英才》:强强联合也可以做大啊。
周福仁:我有一个总结,就是我的企业不会让别人控股,不管什么好的行业,我自己的钱不能让他给我玩去,我自己玩丢了没有办法,谁让我水平不高呢,但我起码研究点儿经验。我让别人给我玩砸了,我连瘾都没过着。

“不需要什么智囊”
《英才》:你的这种控制欲跟你的管理风格匹配,比较独断。
周福仁:我觉得现阶段这样,麻烦少些。
《英才》:从管理趋势上,你的西洋集团会走上民主管理吗?
周福仁:如果像我说的进入这种资本运作的大市场里面,肯定需要有智囊,有民主决策,人多了,主意就多,办法也多。可是我现在干的这个行业是一个比较常规的行业,不需要什么智囊。通过这些年企业的发展,我也不知道有智囊对还是没有智囊对,这确实是个认识问题,可是我以前没有智囊团,我也没有错过。
《英才》:如果有一天民主来了,你会习惯吗?
周福仁:那个时候也许还真不习惯,不过还没到那天呢,你的这个话倒提醒了我。我觉得真到那个时候我就该寂寞了。




他认为:“建龙虽然在民营钢铁企业里排名第二位,但是,还没有达到能和国有大型钢铁企业分庭抗礼的程度。”
  张志祥誓建钢铁帝国
    文•本刊记者  郭健
  阅读中国的民营经济版图和财富版图,浙商是其中的主力军。
  浙江商人张志祥,有着多重身份,全国人大代表、民营钢铁业排名第二的巨头,2005年《福布斯》排名第48位的中国富豪。    2006年3月13日,一向低调的张志祥在北京丰台总部基地的建龙集团总部,接受《英才》记者的独家采访。
  39岁的张志祥在1个小时的对话中,几乎不谈自己,说的都是对钢铁产业的构想。
  他如何从白手起家,只身北上创业;他如何在相对垄断、竞争异常残酷的钢铁行业异军突起,只手用六年时间建立一个民营钢铁帝国;他如何在“铁本事件”后,冷静面对宏观调控,使宁波建龙项目能化险为夷,重新开工;他如何在当选全国人大代表后,仗义为农民工执言,力主制定“农民工权益保护法”……
  1985年,张志祥考入了浙江工业大学自动化专业学习。在国内的大学富豪校友统计中,浙江省的大学已有12位校友与复旦大学并列第二,成为江南富豪的摇篮。
  1989年大学毕业后,张志祥留在家乡的一家国企。由于不甘心这种朝九晚五的国企生活,毅然辞职下海,于1994年创建了自己的第一个公司——上虞忠祥公司。
  刚开始,搞技术出身的他也面临着向经营角色转变的痛苦。随着几年的积累,他敏锐地观察到了钢铁行业的潜力,做起钢铁贸易生意,并由此有了一个做自己的钢铁产业的梦想。2000年初,他一举买断了当时几近破产的国有企业——遵化市建龙钢铁总厂。使企业从年产量不足10万吨发展到现在年产量180万吨。
  此后的五年将建龙建成拥有13家全资子公司或控股子公司,是集钢铁、矿业、水泥、化工、房地产、科研、经贸于一体的大型钢铁联合企业,总资产164.33亿元。
  2003年,张志祥又与同为浙商精英的郭广昌合作,投资160亿,建设规模600万吨的宁波建龙钢铁。
  总觉得“中国的企业在某些技术领域可以和国外的一流企业比一比”,要把建龙办成在技术上成为世界一流企业的张志祥,一直以韩国浦项制铁、日本新日铁和中国台湾中钢为自己的未来竞争对手,梦想建成一个国际化的民营钢铁帝国。
  如今,张志祥仍然在东北大学的冶金专业攻读博士学位。

钢铁产业最大问题是什么?
《英才》:作为一个民营企业家身处相对垄断的钢铁行业,你认为这个行业还有哪些需要完善的地方?
张志祥:目前钢铁行业最大的问题是在国际市场上的低成本价格战。国内企业之间应该联合起来,共同对外,不能无限制的打价格战。这对中国的国际形象也不好。控制价格战最怕的是你做他不做,市场搞乱了,大家都没钱赚。
《英才》: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张志祥:最主要的问题是力量太分散。近几年,钢铁行业处于产业的快速上升期,很多企业都开始转型做钢铁,国家能够控制一些大型的钢铁企业,但是,各地的小钢厂很难控制,正是这些小规模的钢厂把整个价格市场搞乱。
《英才》:你的建议是什么?
张志祥:新准入一定要提高门槛,打破国企和民企之间的界限,推动混合式重组,保持竞争中合作。
《英才》:“混合式重组”是宁波建龙项目的重组方式吗?
张志祥:重组的方式并不重要,关键要用市场的手段,不能光用行政手段,不能“拉郎配”。重组说白了还是市场行为。
《英才》:建龙号称是国内吨产钢资源消耗最低的企业,你们如何做到的?
张志祥:在国际的钢铁行业中,我们就是学习了台湾中钢的管理经验。其实,目前国企的管理只是有一个根本问题没有解决掉,那就是产权。民营的优势是产权明确,公司治理结构完善。

“铁本事件”的影响有多大?
《英才》:建龙是受“铁本事件”影响最大的公司,宁波建龙项目至今还没正常运转,你最深的体验是什么?
张志祥:宏观调控是非常正确的,钢铁企业的特点是资源需求高,对土地、环境、电力等都有很高的要求,一个大的钢铁项目其实是对整个地区资源的整合,同时会带来相应的社会问题。 
企业是市场经济的一个分子,它必须在社会的大系统中运行,要吻合国家资源,否则无法成长。铁本的项目与宁波建龙的项目没有可比性。
“铁本事件”促进了我们全面的思考,是很好的一课,让我们更加成熟,让我们学会了从两个角度思考问题:企业的,国家的,二者要互补。

建龙的资金链安全吗?
《英才》:有外界质疑建龙的资产负债率过高,你怎么看?
张志祥:我们企业的资产负债率是60%,在这个行业里是绝对安全的。建龙的主业很清晰,十分专注地做钢铁。我们会立足于在相关产业链的上下游适度扩张。这样既可以使企业有一个合理的布局,又能增强企业的竞争力。
我认为钢铁行业贷款不是最重要的。我们企业也有贷款,但很少。最主要还是依靠企业的自有积累和股东们的投入发展。这样做的好处是企业的风险降低,即使有大的宏观调控政策,企业也不会面临严重的资金问题。

建龙的生存策略是什么?
《英才》:建龙如何与国有大型钢铁企业竞争?
张志祥:建龙虽然在民营钢铁企业里排名第二位,但是,还没有达到能和国有大型钢铁企业分庭抗礼的程度。因此,建龙的发展必须有自己的创新之路。
在世界的钢铁企业里,台湾的中钢不是最大的,但却是盈利能力最强的,这给了我们很多启发。在钢铁行业里,中小型企业的生存之道是管理。我们的ERP在国内的钢铁企业中,绝对是最先进的之一。我本人在大学里学的是自动化专业,深知钢铁企业发展信息化管理的重要性。 



                                                                 单位:万元
公司    成立时间    2004营业收入    特点    掌门人
江苏沙钢集团有限公司    1975    3112365    31年历史    沈文荣
建龙钢铁控股有限公司    1998    1099360    2004年北京百强企业,列第34位。    张志祥
德龙钢铁实业有限公司    1992    356000    国内民营钢铁企业首次在新加坡实现借壳上市。    丁立国
资料来源:2005中国企业500强、2005胡润百富榜、财网、2005邢台市50强企业。

国有三大钢铁巨头
                                                   单位:万元
公司    成立时间    2004营业收入    掌门人    产能
首钢总公司    1919    6190000    朱继民    1000万以上,2004产量有1000万
鞍山钢铁集团公司    1948    6272637    刘 玠    具有年产生铁920万吨、钢920吨、钢材850万吨的综合能力。
上海宝钢集团公司    1998    16175652    谢企华    2000万吨左右
资料来源:2005中国企业500强、鞍山钢铁集团公司网站、上海宝钢集团公司网站、新浪网。

民营钢铁企业发展大事记
年度    内容
2002年    全国钢铁企业排名,钢产量在150万吨的企业有34家。其中只有沙钢等1~2家为民营企业,其余均为国企。
2003年    我国共有各类钢铁企业871家,其中,民营、民营控股、外商合资及外商控股企业达到764家,占87.7%;国有及国有控股企业107家,占12.3%。
2004年    全国产钢2.72亿吨,其中民营钢铁企业产钢8013.25万吨,占全国总量的29.3%。从入围2004年中国500强的钢铁企业中,民营钢铁企业12家,占22.64%,这12家民营钢铁企业的效率和效益好于国有钢铁企业,但从总体看,民营钢铁企业与国有重点钢铁企业相比还是存在较大的差距。
2005年    纳入钢协统计的66家大中型钢铁生产企业的利润比去年下降10.62%。11月份当月账面亏损企业达14家,亏损面达20.5%。
资料来源:《2004年中国民营钢铁企业现状报告》、《中华工商时报》、《上海证券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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